2020年11月30日 星期一

志文出版社的志業與『新潮文庫』;傅斯年〈新潮發刊旨趣書〉

日本 新潮社的前身是Shinseisha ,成立於1896年7月。 出版了Tayama Hanabukuro等博物學家的著作。 1914年,『新潮文庫』成立。 此外,他還出版了許多書籍和完整的著作。

1904年創刊的文藝誌新潮』、1947年小説誌『小説新潮』、1956年創刊の『週刊新潮






1919年傅斯年等創『新潮』。1919年元旦創刊號有傅斯年撰寫的〈新潮發刊旨趣書〉。"同人等深慚不能自致於真學者之列,特發願為人作前驅而已。名曰「新潮」,其義可知也。"



《新潮》發刊旨趣書




  《新潮》者,北京大學學生集合同好,撰輯之月刊雜誌也。北京大學之生命已歷二十一年,而學生之自動刊物,不幸遲至今日然後出版。向者吾校性質雖取法於外國大學,實與歷史上所謂「國學」者一貫,未足列於世界大學之林:今日幸能脫棄舊型入於軌道。向者吾校作用雖曰培植學業,而所成就者要不過一般社會服務之人,與學問之發展無與;今日幸能正其目的,以大學之正義為心。又向者吾校風氣不能自別於一般社會,凡所培植皆適於今日社會之人也;今日幸能漸入世界潮流,欲為未來中國社會作之先導。本此精神,循此途徑,期之以十年,則今日之大學固來日中國一切新學術之策源地;而大學之思潮未必不可普遍中國,影響無量。同人等學業淺陋,逢此轉移之會,雖不敢以此弘業妄自負荷,要當竭盡思力,勉為一二分之贊助:一則以吾校真精神喻於國人,二則為將來之真學者鼓動興趣。同人等深慚不能自致於真學者之列,特發願為人作前驅而已。名曰「新潮」,其義可知也。

  今日出版界之職務,莫先於喚起國人對於本國學術之自覺心。今試問當代思想之潮流如何?中國在此思想潮流中位置如何?國人正復茫然昧然,未辨天之高地之厚也。其敢於自用者竟謂本國學術可以離世界趨勢而獨立。夫學術原無所謂國別,更不以方土易其質性。今外中國於世界思想潮流,直不啻自絕於人世。既不於現在有所不滿,自不能於未來者努力獲求。長此以循,何時達旦。尋其所由,皆緣不辨西土文化之美隆如彼,又不察今日中國學術之枯槁如此;於人於己兩無所知,因而不自覺其形穢。同人等以為國人所宜最先知者有四事:第一、今日世界文化至於若何階級?第二、現代思潮本何趣向而行?第三、中國情狀去現代思潮遼闊之度如何?第四、以何方術納中國思潮之軌?持此四者刻刻在心,然後可雲對於本國學術之地位有自覺心,然後可以漸漸導引此「塊然獨存」之中國同浴於世界文化之流也。此本志之第一責任也。

  中國社會形質極為奇異。西人觀察者恆謂中國有群眾而無社會,又謂中國社會為二千年前之初民宗法社會,不適於今日。尋其實際,此言是矣。蓋中國人本無生活可言,更有何社會真義可說。若干惡劣習俗,若干無靈性的人生規律,桎梏行為,宰割心性,以造成所謂蚩蚩之氓;生活意趣,全無從領略。猶之犬羊,於己身生死地位,意義,茫然未知。此真今日之大戚也。同人等深願為不平之鳴,兼談所以因革之方,雖學淺不足任此弘業,要不忍棄而弗論也。此本志之第二責任也。

  群眾對於學術無愛好心,其結果不特學術銷沉而已,墮落民德為尤巨。不曾研詣學問之人恆昧於因果之關係,審理不了而後有苟且之行。又,學術者深入其中,自能率意而行,不為情牽。對於學術負責任,則外物不足縈惑,以學業所得為辛勞疾苦莫大之酬,則一切犧牲盡可得精神上之酬償。試觀吾國宋明之季甚多獨行之士,雖風俗墮落,政治淪胥,此若干「阿其所好」之人終不以眾濁易其常節。又觀西洋「ReAnaissance」與「Reformation」時代,學者奮力與世界魔力戰,辛苦而不辭,死之而不悔。若是者豈真好苦惡樂,異夫人之情耶?彼能於真理真知灼見,故不為社會所征服;又以有學業鼓舞其氣,故能稱心而行,一往不返。中國群德墮落,苟且之行遍於國中。尋其由來:一則原於因果觀念不明,不辨何者為可,何者為不可,二則原於缺乏培植「不破性質」之動力,國人不覺何者為「稱心為好」。此二者又皆本於群眾對於學術無愛好心。同人不敏,竊願鼓動學術上之興趣。此本志之第三責任也。

  本志同人皆今日學生,或兩年前曾為學生者,對於今日一般同學,當然懷極厚之同情,挾無量之希望。觀察情實,乃覺今日最危險者,無過於青年學生。邇者惡人模型,思想厲鬼,遍於國中,有心人深以為憂。然但能不傳謬種,則此輩相將就木之日,即中國進於福利之年。無如若輩專意鼓簧,製造無量惡鷹子;子又生孫,孫又生子;長此不匱,真是殷憂。本志發願協助中等學校之同學,力求精神上脫離此類感化。於修學立身之方法與徑途,盡力研求,喻之於眾。特辟出版界評故書新評兩欄,商榷讀書之誼,(此兩欄中就書籍本身之價值批評者甚少,藉以討論讀書之方法者甚多。)其他更有專文論次。總期海內同學去遺傳的科學思想,進於現世的科學思想;去主觀的武斷思想,進於客觀的懷疑思想;為未來社會之人,不為現在社會之人;造成戰勝社會之人格,不為社會所戰勝之人格。同人淺陋,惟有本此希望奮勉而已。此本志第四責任也。

  本志主張,以為群眾不宜消滅個性;故同人意旨,盡不必一致;但挾同一之希望,遵差近之徑途,小節出入,所不能免者。若讀者以「自相矛盾」見責,則同人不特不諱言之,且將引為榮幸。又本志以批評為精神,不取乎「庸德之行,庸言之謹」。若讀者以「不能持平」騰誚,則同人更所樂聞。

  既以批評為精神,自不免有時與人立異,讀者或易誤會,茲聲明其旨。立異之目的若僅在於立異而止,則此立異為無謂。如不以立異為心,而在感化他人,但能本「哀矜勿喜」之情,雖言詞快意為之,要亦無傷德義。同人等所以不諱譏評者,誠緣有所感動,不能自已於言。見人迷離,理宜促其自覺之心,以啟其向上之路;非敢立異以為高。故凡能以學問為心者莫不推誠相與;苟不至於不可救藥,決不為不能容受之誚讓。然而世有學問流於左道,而偽言偽旨足以惑人者,斯惟直髮其覆,以免他人重墮迷障。同人等皆是不經閱歷之學生,氣盛性直,但知「稱心為好」,既不願顧此慮彼,尤恨世人多多顧慮者。讀者想能體會茲意,鑒其狂簡也。

  本志雖曰發揮吾校真精神,然讀者若竟以同人言論代表大學學生的思潮,又為過當。大學學生二千人,同人則不逾二十,略含私人集合之性質;所有言論由作者自負之,由社員共同負之。苟有急進之詞,自是社中主張,斷不可誤以大學通身當之。

  發刊伊始,諸待匡正,如承讀者賜以指教,最所歡迎。將特辟通信一欄,專供社外人批評質詢焉。

  ——選自《新潮》第一卷第一號(1919年1月1日北京出版)。






新潮文庫


"台灣每年三萬多冊出版品中,今年我們共讀了近3000本,並於200本入圍作品中,遴選出4大類各10本的年度之書。"2020.12






楊聯陞 讀文雜錄 (Ben Chen 指引)

Ben Chen 近日指引某些楊聯陞相關的資料,很寶貴。


雖然,這是一個博學的學者的習慣,也為此贏得“通人”之稱,但畢竟害得他專門著述較少。是幸或不幸?我也不知道。所以,晚年的楊聯陞對自己一生學問有這樣的評語,“説與鄰翁渾不解,通人本職是溝通”,這“溝通”二字,與後來人稱他為“中國文化的媒介”,和他自己所説“接觸面廣可備顧問”剛好吻合。


1967年8月,楊聯陞和余英時先生談到王國維的學術貢獻,都覺得王國維用功不過二十年,但“出手即高”,為什麼?日記裏面記載,余英時先生説了一句話,是“似高手下棋無廢子”,楊聯陞大為讚賞,説“此喻甚佳”,因為這點出了王國維學術上“用力得當”。這些話就好像度人金針,教你怎麼做學問。


1963 年7 月他過生日的時候,寫了一首詩《四十九歲初度》,裏面有兩句“負笈誰期留異國,執鞭聊用解嘲誹”,兩年後的7 月,他又有一首絕句《感時》,説到“書生海外終何補,未耀圓顱鬢已霜”。雖然生活安定,免於國內反右、饑荒、“四清”和“文革”的一波又一波折騰,但是總覺得有點兒寄人籬下。


不光是他,蕭公權也一樣,1976 年2 月楊聯陞的日記裏面,有年近八十的蕭公權寄來的一首七律《兀坐》,最後兩句是“結伴還鄉天倘許,今生已矣卜他生”。楊聯陞讀後,不禁潸然淚下,日記裏説,他拿起電話向余英時先生談及此事,不禁再一次老淚縱橫。


記載,1950年他作為助教授,薪水已經是5000美元;到1958年,楊聯陞當了正教授,那年,哈佛的正教授是一萬二到兩萬美元,副教授是八千到一萬一美元,助教授是六千五到七千五美元,講師也有五千五百美元。




 林家翹的致辭中說:

  我們這一代常被稱作是「夕陽」的一代。今天,我們看到夕陽落下了地平線,但我們應當永遠記住這夕陽當年「日照當頭」的時刻。我們應該永遠銘記楊聯陞的和藹友好和他的非凡成就。而我,會永遠記住和他一起朝夕相處的青葱歲月。那時,我們的生活充滿了挑戰,而年輕又帶給我們希望和信心來直面挑戰。我也會永遠記住他在哈佛的職業發展時,他是如何直面挑戰,一路披荊斬棘的,這依賴於中國傳統文化所孕育出的他的人格魅力,以及他向全世界傳播這一文化的一片赤誠之心。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楊聯陞別傳》讀後

時間:2019-02-11 03:17:21來源:大公報



.....史學家何炳棣說:「海外清華大學史學傳人最早成名者是九級的楊聯陞」。所謂「九級」,是清華畢業生中一種慣用稱呼,一九二五年清華成立大學部,當年進校的學生即為「一級」。楊聯陞生於一九一四年,一九三三年入學,是為九級。何炳棣則是十級。

  楊聯陞著述內容極為淵博,上世紀九十年代在內地以中文出版的有收入遼寧教育出版社「新世紀萬有文庫」的《國史探微》,以及《楊聯陞論文集》、《中國制度史研究》等,進入新世紀以來又有《哈佛遺墨》、《論學談詩二十年──胡適楊聯陞往來書札》等,讓我們一睹先生學術思想之神采,而獨缺一部傳記。蔣力著作《楊聯陞別傳》的出版可謂適逢其時。/胡一峰

  這本傳記在結構上以楊聯陞為中心,共分十七篇敘述楊氏之交往,看似呈放射狀結構,事實上由於涉及人物眾多,有楊聯陞老師輩的胡適、陳寅恪、蕭公權、朱自清、趙元任、葉公超等,屬於親友的繆鉞、何炳棣、蔣彝、臺靜農等,學生輩的則有余英時等。但這些人之間本就互有交集,因而綜合讀來,基本勾勒出了楊聯陞生平之輪廓,以及他所處時代士林之狀況。比如,在《鵬飛培哈佛,鳥哺報清華》篇中,我們看到楊氏清華求學的時光,一九三七年,他在陳寅恪指導下,完成畢業論文《從租庸調到兩租法》,而他後來的經濟史轉向則受陶希聖的較大影響。而陶希聖與陳寅恪雖都治史學,但志趣與路徑差別較大,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楊聯陞轉益多師之功。這就無怪金耀基日後談到楊聯陞關於「報」的研究時說,雖是史學家之筆,卻充滿社會學的慧見,是一篇把人文學與社會科學細針密封的佳構。

  君子之交的「朋友圈」

  在清華期間,楊聯陞的國文老師是朱自清、英文老師是葉公超。兩位老師之中,他似更親近葉公超一些,交往也較多。他還跟錢稻孫學日文,這對他後來治學幫助很大,他在一篇回憶錢稻孫的文章中說,想起在清華時的師友,「其中最難忘的一位,就是錢稻孫先生」,也是在這篇文章中,楊聯陞提到了朱自清:「對朱先生洗練而又纏綿的文字,尤其是論學問論人生那樣懇摯通達的態度,更感欽佩。」

  楊聯陞與胡適的關係更是密切,胡適遺囑指定處理其手稿與文件之人,即為楊聯陞與台灣大學的毛子水。胡楊二人通信二十年,其中也有談到楊聯陞回國任教,以及評選台灣中研院院士等事,但主要內容是論詩談學,尤其是關於《水經注》的版本的討論,更是重頭。從楊聯陞與胡適、浦江清、梅貽琦、臺靜農、錢穆、洪業、何炳棣,以及台灣、日本學人等的交往中,我們不但可看到楊聯陞的學術興趣,也可窺見他在海外求學及教學之生涯。而且,這些篇章還有一層意義,那就是讓我們從楊聯陞的視角重溫在二十世紀後半葉這批與中國大陸幾乎隔絕的中華學人之學術世界。

  近年來,...「朋友」加上了「圈」字,含義也在悄然改變,人與人的關係在貌似拉近的同時,也變得不那麼純粹了。《楊聯陞別傳》也可看作是楊氏的「朋友圈」。這是一個大咖林立的「豪華」陣營,他們之間的交往則生動地詮釋了何謂「君子之交」。....


  楊聯陞不僅淵博,而且博雅,余英時說:「楊先生的研究工作,常常以一點重心、一個文化的側問題,從古到今全面地來看。他的學問融會貫通,在思想、制度、經濟、科學、藝術、語言等方面都有獨特的素養,而且摒除學派門戶之局限,能兼容並包。」確實如此,詩、書、畫、棋牌、戲曲,均在楊聯陞愛好之列,這個漢學家的軀體內,是一顆萬裏挑一的有趣靈魂。


本書中記載了一段朱自清給楊聯陞改作文的往事,朱批評楊的文字的毛病是「太熟」。有意思的是,不少藝術家都說過「生」與「熟」的問題,比如董其昌說:「字須熟後生」,而四大名旦中的梅蘭芳、荀慧生都贊同「戲演三分生」。朱自清說的雖是文學,但文學與藝術是相通的,可見由熟返生確為藝術之通則。難怪楊聯陞把朱自清老師這個忠告銘記於心且時常警醒達五十餘年。在藝術領域,楊聯陞的書畫和京戲造詣也頗深。本書中收錄了楊聯陞尚無中譯本的《中國書法》,其實是一篇言簡意賅的書法史論。文中將書法與音樂作比較,「一篇書法是由一些漢字組成,這些漢字又分別由一些筆畫構成。同樣,一部交響曲是由一系列的樂章組成,每個樂章又分別由一串串的音符構成。每個筆畫或者每個音符,匯成了整體的和諧,必須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並且基本上必定要優秀。筆畫本身在書寫之後不能再被修改了,正如已經被演奏的音符一樣。」應該說,這些論述擊中了書法美學之肯綮,也極富啟發性。




他少時隨父母聽戲,在師大附中讀書時,加入了國劇研習社。「最喜歡的是老生名角言菊朋。為了聽清楚、看仔細,他曾坐在戲園子裏的第一排,手裏拿個小筆記本,把言菊朋《四郎探母》的唱、念、做等細節逐一記錄下來。他的做法,甚至引起了台上言菊朋的注意。」他還為《小公報》的「戲劇周刊」和「十字街頭」兩個副刊寫劇評,頗為主編景孤血所推重。在海外期間,閒來還把自己唱的京戲錄成磁帶,寄送給友人。可見,藝術是楊聯陞與祖國文化血脈相通的重要渠道。



一是唱戲,余英時先生説,唱戲大概是楊先生最頂尖的業餘愛好,他唱老生戲的水平極高,是可以灌唱片的。


第二是打麻將和下圍棋。麻將經常打,圍棋下得不錯,他和當時很多中國學者都下過棋,也和日本學者甚至留學生下棋。1957年他到日本訪問,日記裏還記載了去日本棋院京都支部,和京都大學的一些名教授下棋,其中,有中國歷史教授貝塚茂樹(二段)、科學史教授藪內清(初段),而梵文教授足利淳(三段)最強。實際上,作為楊聯陞的學生,余英時先生也有很高的圍棋水準,不僅與林海峯、王銘琬等圍棋超一流有交往,也和沈君山、金庸這些業餘圍棋界熱心人有很多交往。



 一九五七年七月,在台灣的一次座談會上,楊聯陞再次談到「雜家」,他說「九流十家之中,如果有我一家,就是雜家。也可以說是開雜貨舖的。」這次發言中,他還提出「中國文化之媒介人物」問題,並認為中國傳統對「人與物之間的媒介分子」過於輕視,而研究學問應當重視溝通和媒介的作用。一九九一年,余英時寫過一篇祭文,認為楊聯陞一生的工作,也可概括為「中國文化的海外媒介」。



,楊聯陞病逝於美國馬薩諸塞州阿靈頓家中。在安息禮拜上,他的清華同級同學、麻省理工學院教授林家翹的致辭中說:

  我們這一代常被稱作是「夕陽」的一代。今天,我們看到夕陽落下了地平線,但我們應當永遠記住這夕陽當年「日照當頭」的時刻。我們應該永遠銘記楊聯陞的和藹友好和他的非凡成就。而我,會永遠記住和他一起朝夕相處的青葱歲月。那時,我們的生活充滿了挑戰,而年輕又帶給我們希望和信心來直面挑戰。我也會永遠記住他在哈佛的職業發展時,他是如何直面挑戰,一路披荊斬棘的,這依賴於中國傳統文化所孕育出的他的人格魅力,以及他向全世界傳播這一文化的一片赤誠之心。

****

陳文華、我評其不夠深入



在這本書裡面,
看到楊聊陞寫的句子:
每因往事推來事,不薄今人愛古人。
僭比仰山雜貨舖,難為舜水異邦人。
未提供相片說明。



⋯⋯1967年8月,楊聯陞和余英時先生談到王國維的學術貢獻,都覺得王國維用功不過二十年,但“出手即高”,為什麼?日記裏面記載,余英時先生説了一句話,是“似高手下棋無廢子”,楊聯陞大為讚賞,説“此喻甚佳”,因為這點出了王國維學術上“用力得當”。這些話就好像度人金針,教你怎麼做學問。⋯⋯
朱寶龍和其他7人
1 則留言
留言
分享


反思 Facebook動態回顧 2020.12.1:紀念高友工先生(Yu-kung Kao,1929-2016): 將「為己之學」發揮到最高限度」。2015 紀念胡適之先生暨戴明博士(Dr W. Edwards Deming)《轉危為安》《新經濟學》修正版出版。

2015

 (今早復David Hsu 的信所擬的program。兩本書的出版慶祝會,乃是多月前的決定。因為David 長期在中國,我差點忘記了,所以將它與胡適之先生的慶祝會一起辦。)

2015 紀念胡適之先生暨戴明博士(Dr W. Edwards Deming)《轉危為安》《新經濟學》修正版出版
日期:12月16日(周三),10:00~ 12:00
地址:台北市新生南路三段88號2樓
電話:(02) 23650127

***

2016

紀念高友工先生(Yu-kung Kao,1929-2016): 將「為己之學」發揮到最高限度」

懷念恩師高友工 (孫康宜)
2016-12-01
四天前高友工教授(一九二九—二○一六)靜靜地走了。那麼突然。我想他是為了避免和親友們告別,所以才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刻,獨自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實,我們無法確定他去世的具體時間。據朋友江青告訴我,友工師過世時大約是十月廿八日晚到十月廿九日清晨(美國東岸時間)之間,是在安睡中去世的,那正是三更半夜的清靜時刻。怎能想到,在那以前的幾個鐘頭,他還和朋友吃了晚飯,完全沒有異樣。
連他的去世也充滿了詩意。我想起了他經常朗誦的一首唐詩:「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王維《鳥鳴澗》)詩中描寫一個十分幽靜的境界,因為「夜靜」,所以連明月都能驚動山鳥。十月廿九日清晨,友工師大概是在這樣一個幽靜的時分離開了。雖然他一直住在紐約市中心,但我知道他的心靈深處總是閒靜的。尤其是,他最喜歡陶淵明的「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等詩句。因為他心遠,所以凡事都顯得灑脫。
生死猶萬物變化也
最近一兩年來,友工師的身體開始變得十分虛弱,甚至無法下牀,令人非常擔憂。但每回在電話上和他聊天,他總是談笑風生,與從前沒有兩樣。去年聖誕前夕,我在電話中表示擔心他的生活起居,因怕他一人獨處會出事。但他卻引用《莊子》的章節來安慰我,表示萬物的變化從來沒有停止,生死也屬於這種變化,接着他說:「像我這把年紀,其實生與死都沒什麼關係了。」當時我除了表示尊敬以外,還能說什麼呢?後來掛了電話,再溫習他所說的話,更加對於他的人生意境與智慧感到默契於心,心領神會。其實我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已經快四十年了,但對我來說,友工師是我的終身導師,他那種處驚不變的態度,總令我萬分敬佩。

紀念高友工先生(Yu-kung Kao,1929-2016): 將「為己之學」發揮到最高限度」

126 紀念高友工先生(Yu-kung Kao,1929-2016) 鍾漢清 2016-11-23
hc iTaiwan forum
youtube


2018.12.30
我幾周前在方聞教授的追思會上,看到高友工先生等的合影。

中研院的中國文哲研究通訓的高友工教授紀念專輯:
http://www.litphil.sinica.edu.tw/publications/newsletter/27/2

中國文哲研究通訊第二十七卷・第二期
出版商中國文哲研究所出版日期2017.6.1


2016.11

愁:高友工先生說他1987年在新竹清華大學的4場演講,是賣力之作。至今沒看到整理出來的演講/論文,可惜。

2. 高友工:"北大兩學期首先是我最敬仰的文學家馮文炳,他以廢名筆名寫的小說,直到今天我還以為是中國最有詩意的小說,而記得馮先生以一堂課的時間來發揮論語,"吾十有五而至於學"這一章,真是令人咀嚼一生還未能盡興,更不用他的小說的詩情詩意即哲理的深度了。"
馮文炳(1901年11月9日-1967年10月7日)先生1949年前,受到胡適之先生和知堂的賞識和幫助,得以在北京大學任教。1949年後可能不很得意,後來被調到東北長春大學(吉林大學)任教。作品出版不易。2009年才有某基金會等的協助,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6卷的《廢名集》(《廢名文集》1卷2000年出版)。
我找一下,《廢名集》中關於論語的領悟之樂的文章有二篇,相隔約十來年,可以了解他的領悟之來由。

.......讀了高友工論文{中國的抒情傳統}的兩節,參考文心之{神思篇}---王元化的【文心雕龍講疏】只用一"想像"解釋,煞風景。



2018.11.12

讀剛買到的《余英時回憶錄》描述他與高友工的友誼,大受感動,摘錄片段以備忘:
我所接觸到的哈佛中國學人中,友工可說是將「為己之學」發揮到最高限度之一人」。他治學以「得之於己」為主要目的,而不是要「欲見知於人」。……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外在的「名」和「位」曾經進入他的關懷之中。
在他講最後一堂時,我寫下了一面七絕相贈:
十年重聚普林城,每話康橋百感生。
今日曲終聞雅奏,依然高士愛泉清。
這些悼文中有一個共同的基調,幾乎每一位作者都追溯到他(或她)在生平很困難的時候,怎樣得到友工的熱情幫助,終於渡過危機。……可見友工在能幫助朋友的時候真是用盡全副力量。這封信讀到最後,我的眼眶在不知不覺中濕潤起來。
這些片段不但真切感人,更將高友工教授坦蕩無私的人格朗朗呈現,就文字描寫而言,也堪稱是以真情取勝的絕佳散文。




2018.5.9
林順夫的《透過夢之窗口》2009,先借曹永洋學長看。
他今天來參加聚會

漢清講堂2018年5月9日: 《喬治‧ 桑與福樓拜 》The George Sand–Gustave Flaubert Letters. George Sand 與 « grand théâtre de Nohant » 群英

漢清講堂2018年5月9日: 《喬治‧ 桑與福樓拜 》The George Sand–Gustave...




林順夫教授在書前謝謝高友工教授在普林斯頓大學的教導:


2018.4.29   今天聽魏淑珠談《彭淮棟翻譯作品中的文言文》,才知道林順夫的《透過夢之窗口》 (新竹: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中有多篇是作者請彭先生翻譯的。


透過夢之窗口

 , 清華大學 , 出版日期: 2009-12-15
該書第十三章〈《儒林外史》中的禮及其敘事結構〉的基本論點,在高友工先生的文章讀過。



*****
雖然,我2017年在台北聽到的高友工教授晚年的故事,都是從陳文華學長處得來的。

只要是真的,不管是悲劇或可喜的,都很難得。

我翻過江青的回憶錄,《江青的往時.往事.往思》1991,想找高先生到香港演講的資料。無所得。

https://hcbooks.blogspot.tw/2017/12/blog-post.html

Prof YU Ying-Shih' s 余英时 poem and calligraphy for Prof Kao YU-kung 高友工 , presented to Kao in December 1998 during Kao's last class at Princeton.



應該是12月2日出版:特別推薦:
懷念恩師高友工 (孫康宜)
2016-12-01
四天前高友工教授(一九二九—二○一六)靜靜地走了。那麼突然。我想他是為了避免和親友們告別,所以才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刻,獨自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實,我們無法確定他去世的具體時間。據朋友江青告訴我,友工師過世時大約是十月廿八日晚到十月廿九日清晨(美國東岸時間)之間,是在安睡中去世的,那正是三更半夜的清靜時刻。怎能想到,在那以前的幾個鐘頭,他還和朋友吃了晚飯,完全沒有異樣。
連他的去世也充滿了詩意。我想起了他經常朗誦的一首唐詩:「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王維《鳥鳴澗》)詩中描寫一個十分幽靜的境界,因為「夜靜」,所以連明月都能驚動山鳥。十月廿九日清晨,友工師大概是在這樣一個幽靜的時分離開了。雖然他一直住在紐約市中心,但我知道他的心靈深處總是閒靜的。尤其是,他最喜歡陶淵明的「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等詩句。因為他心遠,所以凡事都顯得灑脫。
生死猶萬物變化也
最近一兩年來,友工師的身體開始變得十分虛弱,甚至無法下牀,令人非常擔憂。但每回在電話上和他聊天,他總是談笑風生,與從前沒有兩樣。去年聖誕前夕,我在電話中表示擔心他的生活起居,因怕他一人獨處會出事。但他卻引用《莊子》的章節來安慰我,表示萬物的變化從來沒有停止,生死也屬於這種變化,接着他說:「像我這把年紀,其實生與死都沒什麼關係了。」當時我除了表示尊敬以外,還能說什麼呢?後來掛了電話,再溫習他所說的話,更加對於他的人生意境與智慧感到默契於心,心領神會。其實我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已經快四十年了,但對我來說,友工師是我的終身導師,他那種處驚不變的態度,總令我萬分敬佩。


我翻過江青的回憶錄,《江青的往時.往事.往思》1991,想找高先生到香港演講的資料。無所得。


2016年11月18日 20:27

 
 
謝謝孫教授。
我在下周三有一場"以讀者立場出發",介紹高先生的錄影。
我喜歡那位:在雅典為其學長翻譯【理想國】做序的高先生 (1979);早上在燕京圖書準備博士論文,下午可以追求自己的文藝節目的高先生;江青【故人故事】書中的紐約、瑞典過客的高先生!我喜歡那位指導學生ballet、多次到巴黎訪朱德群的高先生;我喜歡他退休演講末兩段,雖然這故事的典故,可能出自"筆記小說"......



This obituary was written by Tsu-Lin Mei, professor of Asian studies, emeritus, at Cornell University, and Andrew Plaks, professor of East Asian studies and comparative literature, emeritus, at Princeton University. As a Ph.D. student at Princeton, Plaks took courses from Kao. Mei and Kao were gradu...
PRINCETON.EDU



2016.11.23
 高友工:"北大兩學期首先是我最敬仰的文學家馮文炳,他以廢名筆名寫的小說,直到今天我還以為是中國最有詩意的小說,而記得馮先生以一堂課的時間來發揮論語,"吾十有五而至於學"這一章,真是令人咀嚼一生還未能盡興,更不用他的小說的詩情詩意即哲理的深度了。"
馮文炳(1901年11月9日-1967年10月7日)先生1949年前,受到胡適之先生和知堂的賞識和幫助,得以在北京大學任教。1949年後可能不很得意,後來被調到東北長春大學(吉林大學)任教。作品出版不易。2009年才有某基金會等的協助,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6卷的《廢名集》(《廢名文集》1卷2000年出版)。
我找一下,《廢名集》中關於論語的領悟之樂的文章有二篇,相隔約十來年,可以了解他的領悟之來由。












Northrop Frye堅持,一個學人的理論,是一輩子要"一以貫之"的,否則不足道。我就選擇用這篇重要的論文來當高友工教授的文學理是論的試金石:
我2周前選他與Northrop Frye (1912-1991)的 Citical Path,是想投機取巧。實際上,高友工最重視的是Herman Northrop Frye's Anatomy of Criticism: Four Essay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7)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natomy_of_Criticism
《中國敘述傳統 中的抒情境界——《紅樓夢》與《儒林外史》讀法》為例,註22的內容是:
Anatomy of Criticism (1957),pp.303-314
".....根據傅萊(Northrop Frye)的說法,二書街為混合體,一為小說與分析 (anatomy)的混合,一為小說與告白 (confession)。....."
我們查一下Anatomy of Criticism 一書的索引的novel 項目,303-14頁正好是novel 的主要論述。
我們要讀Anatomy of Criticism,才會知道高先生引文中所說的小說(novel)、分析 (anatomy)的混合,、告白 (confession) 的"技術定義"。
一句話,整段/整篇都是高友工教授的融會貫通的心得。
《中國敘述傳統 中的抒情境界——《紅樓夢》與《儒林外史》讀法》在整個《紅樓夢》與《儒林外史》的研究文獻中,都屬獨一無二的"綜覽"之心得。




謝謝孫康宜教授。
我在下周三有一場"以讀者立場出發",介紹高先生的錄影。
我喜歡那位:在雅典為其學長翻譯【理想國】做序的高先生 (1979);早上在燕京圖書準備博士論文,下午可以追求自己的文藝節目的高先生;江青【故人故事】書中的紐約、瑞典過客的高先生!我喜歡那位指導學生ballet、多次到巴黎訪朱德群的高先生;我喜歡他退休演講末兩段,雖然這故事的典故,可能出自"筆記小說"......



This obituary was written by Tsu-Lin Mei, professor of Asian studies, emeritus, at Cornell University, and Andrew Plaks, professor of East Asian studies and comparative literature, emeritus, at Princeton University. As a Ph.D. student at Princeton, Plaks took courses from Kao. Mei and Kao were gradu...
PRINCETON.EDU






高友工先生為讀文學名著,涉獵的語文:日、德、法、拉丁、希臘。 (哈佛主修中國古代史;副修羅馬史。楊聯陞指導博士論文《宋代方臘之亂》,分明說,博士是學人入門訓練)。


高友工《美典︰中國文學研究論集本》,北京:三聯,2008
*** 對於師友,高友工這篇《自序》有最深情的回憶。
我在2008年的書《台灣戴明圈;2008年東海戴明學者講座》之 《導言》,就借用了《自序》的末段:
現在,在座的朋友,包括老、中、青三代,真是盛況。我很欣賞高友工先生退休的說法,他很驕傲,能夠跟年輕的朋友誇口說:「你們的老師不如我的好!」,又能夠向前輩誇說:「你們的弟子比不上我的!」


高友工先生的繁簡體本各有春秋:
2004《中國美典與文學研究論集》。台灣大學出版社,2004
(2016年4月再版,加陳國球一篇"談如何讀"中國美典"說,隔月再刷)
然而簡體版收入幾篇能看出高先生的多才多藝以及"實際世界/藝術實務的文章,譬如:
《美典︰中國文學研究論集》,北京:三聯,2008 
海外中國藝術家的抒情精神——訪巴黎朱德群先生追記




我們知道,高友工教授的文學理論,受到加拿大大師Northrop Frye (1912-1991)的影響。
很幸運的,Northrop Frye的部分書籍,北京的教師們,在90年代中 (1995),取得加拿大的幫忙,組織"弗萊研究叢書" ,翻譯出版了近10本書 (含研究的文章集)。
因為Northrop Frye堅持,一個學人的理論,是一輩子要"一以貫之"的,否則不足道。我就選擇用這篇重要的論文來當高有工教授的文學理論的試金石:
 ⋯⋯更多

Northrop Frye, The Critical Path: An Essay on the Social Context of Literary Criticism, Daedalus, Vol. 99, No. 2, Theory in Humanistic Studies (Spring, 1970), pp. 268-342
JSTOR.ORG


hc評:
高友工、梅祖麟《唐詩三論》(李世躍譯 2013) 一書,
梅祖麟的《跋》是很重要的。
有2處人名錯譯:葛瑞漢 (A. C. Graham)誤為高本漢 (頁64)、李方桂 (222)
重要術語錯誤:"對仗"直譯為"平行"。
"平行使得句法運動局限於循環往復知中"。(p.49)
此劇的翻譯待澄清:
據《普安迪自選集》:"對仗總是使句法循環返回其自身"。




ㄘ 高友工、梅祖麟《唐詩的魅力── 詩語的結構主義批評》譯者 : 李世躍 (1989-上海古籍版) ;《唐詩三論》 北京:商務, 2013…
HCLECTURES.BLOGSPOT.COM


上週,孫康宜教授告訴我們,她的"導師" (mentor)高友工教授過世了。我留言說高先生真是大師也。
我拿出高先生的書,發覺必須細讀、重讀才行。於是給自己一個課題,在11月23日的"漢清講堂",我應以"讀者"的身分,報告我的讀書心得。
我今天用一字的翻譯,說明高先生的,更令我佩服:
《中國史學的現階段:反省與展望》有一段話 (余英時 《十字路口的中國史學》,p.109)(的翻譯),值得討論:
韋伯曾說人是懸掛在自己所編織的"意義之網" (webs of significance)中的一種動物。人類學家紀爾滋( Clifford Geertz)為之下一按語,說文化便正是這種"意義之網" 。紀氏更指出,文化研究"並不是一門實驗科學,因此不是要尋找其中的規律,而是要追問它所表現的意義。"....紀氏所特用的"解釋"(interpretation)一詞,其一部分涵義......中國史學上所謂"疏通"暗合。.....
According to Clifford Geertz, "[b]elieving, with Max Weber, that man is an animal suspended in webs of significance he himself has spun, I take culture to be thosewebs, and the analysis of it to be therefore not an experimental science in search of law but an interpretive one in search of meaning."
According to Clifford Geertz, "[b]elieving, with Max Weber, that man is an animal suspended in webs of significance he himself has spun, I take culture to be those webs, and the analysis of it to be therefore not an experimental science in search of law but an interpretive one in search of meaning."
中文將significance和meaning都翻譯成"意義"。
高友工先生的翻譯比較可取:significance (旨趣)和meaning(意義),參考他的論文《中國敘述傳統中的抒情境界----《紅樓夢》與 《儒林外史》的讀法》,收入其著作《中國美典與文學研究論集》,台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04,頁353



An individual is bound up in a series of symbolic or mythic representations–“man is an animal suspended in webs of significance he himself has spun” (Clifford Geertz,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which serve to generate and maintain meaning. Together, these symbols and myths provide the structure for...
INPROPRIAPERSONA.COM


------

Kang-i Sun Chang
Such beautiful foliage reminds me that Today is Double Ninth (9-9) Festival 重阳节.


Kang-i Sun Chang Today is an important date for me! It would have been my father’s 98th birthday ; he passed away more than ten years ago in 2007. Today is also the first anniversary of my mentor Prof Kao’s passing; He died a year ago on Oct 29, 2016. A beautiful day to reflect and remember!


The famous artist Ye Weihan 叶维汉 just did this calligraphy in commemoration of the first anniversary of Prof YU-Kung Kao’s 高友工 passing.



《思淵堂語》高友工教授論戲劇


普林斯頓大學教授高友工生前曾在法拉盛圖書館開講座。那次,高教授畫龍點睛地講了戲劇。


中國古典戲劇(戲曲)是從舞台演劇的原始形態開始的,專家們從戲劇的起源考證戲劇的性質,旁及說唱、說書、變詞和地方戲。自發的、大眾的戲劇逐漸有了文人的參與,這種介入,一是戲劇走向「正規」之所必然,卻也成為舞台演劇的一個陰影,導致戲劇戲曲研究,文學是主流,學唱戲曲,能夠進入學術殿堂者,稀有。

這種兩邊各自隔簾看花、對霧照鏡的情形,表面看,是個人的或者是學校制度的事情,其實緣於中國戲劇本身及其歷史演變中,文學和舞台分離乃至扭曲的特點。高教授評價他的著作「美典」,說他最喜歡的還是由六篇短文構成的「中外戲劇的傳統和革新」。在講到如何保持傳統的態度時,他說:「自然有史以來,我們就有不少好古之士,但似乎很難建立起一種風氣。我是研究美學的,我的遁詞是我們文化中太注重抒情傳統了。而抒情傳統中最注重內化,因此只要心中能由此記憶、影像,外在的物質存在似乎可以算是身外之物吧!」則戲劇之文學和演劇的分離,某種程度上也見出長期以來文人(所謂文學家、編劇)和演員的關係:前者絕對占據上手的地位,從前元明清時代文人騷客和倡優、伶人之不可同日而語,是無可爭辯的事實,而近、現代文人成了作家,其身分、地位也是高於演員的。文人也好,作家也罷,其內心的抒情性在此往往和尊嚴、清高聯繫到一起了。文學的戲劇不僅可以脫離演劇而存在,甚至到了被視為高於演劇的存在。高先生說:「這正說明了在戲劇中,這個文藝傳統和演藝傳統的距離就異常地大了。於是我們往往只談文藝而忽略了演藝。」精闢!

從這點看,文藝和文學的戲劇在為作家和學院派文人教授談得頭頭是道的時候,已經是象牙塔中之物了。戲劇,在原始的意義上,是以表現群體的呼聲和感情為支撐和精髓的,無論戲劇之產生於勞動說,還是宗教或禮儀說,都是一種大眾參與的文藝,而非書齋中的獨享和自賞,是通俗和平民化的傳統,而非書案和講台上的歷史。不明乎此,則各種革新的和改編的戲劇和戲曲,就沒有回到古代原創作品的高度,如高先生所說,就不存在保持傳統的問題,於是,無法達到一種「全面的完整的藝術經驗」;相反,文藝家們,從編劇到演員,一旦意識到什麼是真正的戲劇、戲曲傳統,即演劇、表演和音樂的「戲」於存古劇中的價值,傳統戲劇的保存和恢復,才有出路。

一次聚會,舞蹈家江青同席。我讀過她的回憶錄,其中多述與高教授交往,及其人品、學識。談起高教授之論戲劇,我非常認同。因為我曾也是古典戲曲的學生,卻僅能作紙上談兵而已。
----

我翻過江青的回憶錄,《江青的往時.往事.往思》1991,想找高先生到香港演講的資料。無所得。


2016年11月18日 20:27

 
 
謝謝孫教授。
我在下周三有一場"以讀者立場出發",介紹高先生的錄影。
我喜歡那位:在雅典為其學長翻譯【理想國】做序的高先生 (1979);早上在燕京圖書準備博士論文,下午可以追求自己的文藝節目的高先生;江青【故人故事】書中的紐約、瑞典過客的高先生!我喜歡那位指導學生ballet、多次到巴黎訪朱德群的高先生;我喜歡他退休演講末兩段,雖然這故事的典故,可能出自"筆記小說"......

*****

應該是12月2日出版:特別推薦:
懷念恩師高友工 (孫康宜)
2016-12-01
四天前高友工教授(一九二九—二○一六)靜靜地走了。那麼突然。我想他是為了避免和親友們告別,所以才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刻,獨自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實,我們無法確定他去世的具體時間。據朋友江青告訴我,友工師過世時大約是十月廿八日晚到十月廿九日清晨(美國東岸時間)之間,是在安睡中去世的,那正是三更半夜的清靜時刻。怎能想到,在那以前的幾個鐘頭,他還和朋友吃了晚飯,完全沒有異樣。
連他的去世也充滿了詩意。我想起了他經常朗誦的一首唐詩:「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王維《鳥鳴澗》)詩中描寫一個十分幽靜的境界,因為「夜靜」,所以連明月都能驚動山鳥。十月廿九日清晨,友工師大概是在這樣一個幽靜的時分離開了。雖然他一直住在紐約市中心,但我知道他的心靈深處總是閒靜的。尤其是,他最喜歡陶淵明的「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等詩句。因為他心遠,所以凡事都顯得灑脫。
生死猶萬物變化也
最近一兩年來,友工師的身體開始變得十分虛弱,甚至無法下牀,令人非常擔憂。但每回在電話上和他聊天,他總是談笑風生,與從前沒有兩樣。去年聖誕前夕,我在電話中表示擔心他的生活起居,因怕他一人獨處會出事。但他卻引用《莊子》的章節來安慰我,表示萬物的變化從來沒有停止,生死也屬於這種變化,接着他說:「像我這把年紀,其實生與死都沒什麼關係了。」當時我除了表示尊敬以外,還能說什麼呢?後來掛了電話,再溫習他所說的話,更加對於他的人生意境與智慧感到默契於心,心領神會。其實我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已經快四十年了,但對我來說,友工師是我的終身導師,他那種處驚不變的態度,總令我萬分敬佩。
(如欲閱讀全文,可選擇明報月刊iPad版,或到各大書報攤購買。)
明報月刊
十一月二日周五出版,敬請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