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軍部的洗腦是一步步的,在大正時期已經開始,在鄕軍人恊會、開放婦女參觀軍艦、教科書控制⋯。竹村民郞是人類學家,他寫「大正文化」(玉山社出版)一書,有很詳細的描述。
進入昭和時代,軍部更收買朝日新聞、東京日日新聞(即後來的每日新聞)鼓吹戰爭。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起(此時李登輝9歲),報紙推波助瀾,出號外,大發利市。
半藤一利寫昭和史(亦玉山社出版)指出:星岡茶寮與日比谷饅魚舘是報社經常接受陸軍機密費招待之所。同年荒木貞夫仼陸軍大臣,他是發明「皇軍」「皇國」「皇道」這些名辭之人,日本國民的愛國意識被煽動起來,加上原本教科書鼓吹大和民族的愛國論調作為底子,洗腦的效果相互加乘。
其後經血盟團、五·一五⋯等一連串軍人策動的暗殺事件,到1936二·二六事件,暗殺對象含首相、皇族、大臣,統制派將領,但輿論卻倒向刺殺者,同情兇手。
作家永井荷風的日記,有這麼一段話:
「二十日左右的弦月寂靜的照著黑暗的街道。」
至此日本走向悲慘的戰爭之路。
「戰爭是創造之父,文化之母」這種偉大壯麗的口號有很好的洗腦效果啊!少年李登輝就在這樣的戦爭氛圍裡成長,赴京都帝大,卻抱著愛國熱忱加入皇軍。
日本國民的戰爭狂熱能這樣被鼓舞起來,除了經濟利益之外,大和民族意識與軍國主義的洗腦難辭其咎。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被洗腦,很多人頭腦是清醒的。美濃部達吉、小林多喜二、鈴木貫太郎、西園寺公望⋯,可是他們一一被列名刺殺。
關於人存在的真實處境,不妨讀讀妹尾河童的自傳體小說「少年H」,這書很好看。有時故事比論文更能看到人存在的真實處境。
我不知日本近代史學界如何得出那樣的結論。史學家有左有右,抱歉我不了解他們論斷的背景。若有可能,願聞其詳。
必須説明,我一點都不反日。反過來,對日本文化中某些優異的特質,我還帶著景仰。我反對的是集體主義,而非日本人或日本文化。我不是反日傾中,也不是反中傾日。批判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不表示批判它的人民。
老實說我沒有「國家觀念」,只有人的觀念。國家存在的目的,只在協助人過好一點的生活,而非用來指導人,駆策人。
追尋「人類一家」,要走的路,很難很遠。很多觀念要破除,尤其是集體主義。但記得馬拉嘉的詩句:
欲遨遊天地,
還戀我故土。
人類一家不是純然虛無。這就是我前文所說的「人作為人」的角度。
黃武雄 2015/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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