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25日 星期六

0425 2020








Bento's Sketchbook by John Berger 班托的素描簿 /本托的素描簿









Bento's Sketchbook by John Berger



兩中譯本:

班托的素描簿

吳莉君譯,台北:2012/2016 二刷,標點等沒改錯(詳下)



本托的素描簿

黃華僑譯,桂林:廣西師範,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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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Dresden 1950
友:Erhard Fromnold
Drawing 畫家   Kathe Kollwitz 凱綏·柯勒惠支(1867–1945).

... view; 4th state. 1910 Etching with tonal textures and engraving, printed in black on cream paper. ... Arbeiterfrau (mit dem Ohrring) (Working-class woman (with the earring)). Previous 9/48 Next ... Print made by: Käthe Kollwitz · biography ...

作家 Bertolt Brecht
出版
Renato Guttuso  https://en.wikipedia.org/wiki/Renato_Guttuso

Renato Guttuso (26 December 1911 – 18 January 1987) was an Italian painter. His best-known works include Flight from Etna (1938–39), Crucifixion (1941) and La Vucciria (1974). Guttuso also designed for the theatre (including sets and costumes for Histoire du Soldat, Rome, 1940) and did illustrations for books. Those for Elizabeth David’s Italian Food (1954),[1] introduced him to many in the English-speaking world. A fierce anti-Fascist, "he developed out of Expressionism and the harsh light of his native land to paint landscapes and social commentary."[1]


courage/ generosity
(斯賓諾莎《倫理學》,第三部分,命題五十九,附釋)剛毅/恢宏

(斯賓諾莎《倫理學》賀麟譯,第三部分,命題五十九,附釋)意志力/仁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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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to's Sketchbook

by John Berger



A meditation, in words and images, on the practice of drawing, by the author of Ways of Seeing


The seventeenth-century philosopher Baruch Spinoza—also known as Benedict or Bento de Spinoza—spent the most intense years of his short life writing. He also carried with him a sketchbook. After his sudden death, his friends rescued letters, manuscripts, notes—but no drawings.

For years, without knowing what its pages might hold, John Berger has imagined finding Bento’s sketchbook, wanting to see the drawings alongside his surviving words. When one day a friend gave him a beautiful virgin sketchbook, Berger said, “This is Bento’s!” and he began to draw, taking his inspiration from the philosopher’s vision.

In this illustrated color book John Berger uses the imaginative space he creates to explore the process of drawing, politics, storytelling and Spinoza’s life and times.

Reviews


“The book coheres because Berger’s is a humane and uniquely confiding voice, and this voice is co–extensive with his skill as a draftsman. The two attributes act in concert with Spinoza’s enigmatic philosophical propositions. All three constitute a singular act of witness.”

– Teju Cole, New York Times







內容簡介

◎觀看的方式 + 繪畫的過程 = 班托的素描簿
◎英國當代最具影響力的藝術批評家、美學理論大師──約翰.伯格,首部以文字和圖像共同呈現的素描沉思錄
  大師與大師的唱和創意之作──當約翰.伯格遇上斯賓諾莎!
  我們畫畫的人,不僅想創作一些看得見的東西讓別人觀察,也希望能附帶一些看不見的東西,陪著它走向無法預料的終點。——約翰.伯格
  素描是一種探索的形式。而人類最初之所以產生素描的衝動,是因為人類需要尋找,需要測定位置,需要安置事物,需要安置自己。——約翰.伯格
  班托(Bento)是十七世紀哲學家斯賓諾沙(Baruch Spinoza, 1632-1677)的小名。斯賓諾莎很迷戀光學,也喜歡畫畫,據說他會隨身攜帶一本素描簿,畫下眼睛所見的事物。1677,在他猝死之後,保留了書信、手稿、筆記,但就是沒有那本素描簿。
  終其一生,關注繪畫的柏格,多年來始終對那本素描簿充滿好奇,常想像裡面究竟畫了些什麼,希望能一邊看著斯賓諾莎用他的雙眼觀察到的事物,一邊重讀斯賓諾莎的一些話語和令人吃驚的哲學命題。
  在某一個機會裡,伯格得到了一本他認為是「班托的素描簿」!接著他就開始在裡面素描,畫下那些班托希望他把它們畫下來的東西。伯格和班托,在觀看、在用眼睛提出疑問的動作中,他們變成彼此的替身。因為他們對於素描這項活動能把我們帶往何處,指向何物,有著同樣的體悟。
  全書收錄三十幅伯格的素描,以及該幅素描所引發的思考文字。文字中描繪了繪畫的過程,也描繪他的沉思冥想,以及藝術如何引導我們凝視這個世界。
  伯格以一種親身示範的方式,將他以往有關觀看、藝術、對抗等等的觀念重新整合凝聚,在本書中精采呈現。書中也穿插了從斯賓諾沙《知性改進論》和《倫理學》這兩本書中摘錄出來的文字,與內文圖像相呼應,是一本大師與大師的唱和創意之作。
作者簡介
約翰.伯格(John Berger, 1926.11.5-)
  文化藝術評論家、作家、詩人、劇作家等,1926年出生於倫敦。1944至1946年結束服役後,進入倫敦中央藝術學院及切爾西(Chelsea)藝術學院就學。1948至1955年開始教授繪畫,並展開終其一生的繪畫生涯。他的作品曾在倫敦的.登斯坦畫廊、瑞德弗尼畫廊,以及萊斯特等畫廊展出。
  1952年伯格開始替以政治、社會問題、書刊、電影、戲劇等為主題的《新政治家》雜誌撰稿,並很快的以一位深具影響力的馬克思主義的藝術評論家身分竄起。從那時起他陸續出版了多本藝術評論書籍,包括了有口皆碑的藝術研究作品《觀看的方式》。這本書是以BBC的同名電視影片裡的某些概念為出發點。
  伯格的第一部小說發表於1958年,他創造了一種別出心裁的小說體,包括1972年贏得英國布克獎以及布萊克紀念獎的作品G,並與瑞士導演阿蘭.鄧內合作,撰寫電影劇本《2000年約拿即將25歲》,以及多部電影劇本。他還撰寫了多部舞台劇本。在過去的這二十多年,伯格長期居住在靠近法國邊境阿爾卑斯山的小村鎮裡,深受山中居民的傳統習俗以及艱困的生活形態所吸引,他也以他們為主題撰寫了多部相關作品。
  伯格雖已年近八十,依然十分活躍,作品大多具有濃厚的批判色彩,且表現形式不斷的推陳出新,對社會政治等議題也有其獨特的看法及熱情。他被公認為是英國最具影響力的藝術批評家。相關重要著作還有《永恆的紅色》、《畢卡索的成功與失敗》、《影像的閱讀》、《藝術與革命》、《另類的出口》、《另一種影像敘事》、《我們在此相遇》、《留住一切親愛的》、《觀看的視界》等。

內容連載頁數 1/5
今年秋天,魁奇李(quetschplum)結實纍纍。有些枝幹甚至不堪負荷,應聲折斷。我想不起有哪一年,曾結過這麼多李子。

這些藍紫色的李子成熟時,會披上一件塵土色的霜衣。正午時分,如果有陽光,你會看到一串串的塵土顏色,懸垂在葉片後方—豔陽高照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其他水果中,只有藍莓也是藍色,不過藍莓的藍比較深,像果醬,魁奇藍則像是鮮明生動、但終究會消失的一陣藍色煙霧。每簇果串約有四粒、五粒或六粒,一把一把似的從樹枝的小嫩芽中伸長出來。單單一株樹上,就掛了好幾百把。

某天清晨,我決定把其中一串畫下來,也許是為了想弄清楚,為什麼我老愛用「一把一把」來形容它們。那張素描畫得又笨又糟。我又畫了另一張。

在我畫的那串李子旁邊,還有另外三串,一隻黑白相間、只有我指甲一般大的小蝸牛,在牠剛剛吃過的那片葉子上睡著了。第二張素描同樣慘不忍睹。我把畫筆擱下,開始工作。

那天下午快結束時,我又回到李子樹下,帶著再試一次的念頭,還是畫同一串。也許是因為光線改變的關係—太陽已經從東邊跑到了西邊—我竟然找不到或說認不出早上那串李子。我甚至問自己:到底是不是這棵啊?

我移到旁邊那棵樹,在它的枝枒下屈著身子,仔細盯找。上面有數不清的魁奇李,但都不是我那把。畫另一串啊,這不是很簡單嗎?的確沒錯,但我不知犯了什麼拗脾氣,就是不肯換。我在那兩棵樹的枝枒下方轉來轉去,一遍又一遍。然後,我瞄到那隻蝸牛。接著在牠左方三十公分處,終於找到我的那串李子。蝸牛移了位置,但沒更換地盤。我把牠好好端詳了一番。

我開始畫李子。我需要綠色塗葉片。我腳邊有一些蕁麻。我摘下葉子,擦塗在畫紙上,它讓我有了綠色。這次,我把畫留了下來。

三天後,李子收成的時間到了。把它們裝進木桶裡發酵幾個月,可以蒸餾出頂級的李子白蘭地。也可以做成很棒的果醬和美妙的餡餅。

採收魁奇李有兩種方法,一是猛搖樹幹,讓一堆李子掉落地面,二是拎著桶子,爬進樹裡用手摘。

李子樹的細枝茂密,還有剛長出來的小刺。明明是爬上高樹,卻有一種在矮叢中鑽行的感覺,從一陣藍色小煙圈前進到另一陣藍色小煙圈,然後用你空著的那隻手掌摘取,熱拇指找著熱拇指。你一次只能握住三枚、四枚或五枚果子,無法更多。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用「一把一把」來形容這些果串。難免總有些果子會順著你的手腕滾落地面。

稍後,當我跪在草地上,把李子撿起丟進籃裡時,不小心又瞧見好幾隻黑白相間的蝸牛,牠們隨著果子一起滾落地面,毫髮無傷。我把牠們五隻排成一行,我很驚訝,我居然一眼就能認出那天幫我指路的小蝸牛。我也幫牠畫了一張素描,比真實尺寸出於某種反射動作,我總是想在這本素描簿的右手頁上畫畫,而非左手頁。是和童年的記憶有關?一個和希望有關的問題?

我想跟你們講個事故,是關於我如何送出一枝日本毛筆。它在哪裡發生,怎麼發生。那枝毛筆是一位演員朋友送我的,他曾經和一些能劇演員在日本工作過一段時間。

我常用它素描。它是用馬毛和羊毛製成。這些毛髮曾經從某塊皮膚上生長出來。也許是因為這樣,當它們在一根竹管裡聚集起來變成一枝筆刷時,才能傳達出如此鮮活逼真的感受。用它素描時,我有一種感覺,好像它以及我輕輕握著它的手指,不是在和紙張接觸,而是在和皮膚摩娑。

「筆觸」(brushstroke)一字,正是反映了在紙上作畫宛如在皮膚上作畫的觀念。也就是中國偉大畫家石濤所說的「一畫之法」!

故事的地點發生在一座市立游泳池,位於巴黎一個頗受歡迎但並不時髦的郊區,我算是那裡的某種常客。我習慣在每天下午一點過去,那個時間大家都在吃飯,游泳池不會人滿為患。

這是一棟矮胖的長條形建築,牆面採用玻璃和磚塊這兩種建材。1960年代末動工,1971年開放。位於在一座小公園內,公園裡有一些銀樺和垂柳。

游泳時,你可以從泳池裡透過玻璃牆看到高處的垂柳。泳池上方的天花板鑲了嵌板,四十年後的今天,有好幾塊早已消失無蹤。有多少次我在仰泳時曾注意到這點,同時還意識到池水正托浮著我和我正在苦思的那些故事?

十八世紀的中國畫家黃慎,曾經畫過一張蟬在垂柳枝上引吭的素描。那株垂柳的每片樹葉都是一筆呵成。

從外部看,這像是一棟都市而非鄉野建築,如果你事先不知道它是游泳池,也沒注意到那些樹的話,你可能會以為它是某種鐵路建築,清洗火車車廂的庫棚,或是裝貨卸貨的大架間。

入口處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塊紅藍白三色旗色彩的小紋章,代表法蘭西共和國。入口的幾扇大門都是玻璃材質,用模板印上「推」的指示字樣。

當你推開其中一扇門,走進去,你就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和外面的街路、停放的轎車或商店區毫無關聯。

這裡的空氣聞起來有些許氯味。每樣東西的光線都是來自下方而非由上方投射,這是因為兩座泳池的水影反射之故。這裡的聲響效果與眾不同:每個聲音都有輕微的回響。每個地方都是由與垂直相反的水平所主導。大多數人都在游泳,從大泳池的一頭游到另一頭,一趟接著一趟。那些站著的人,要不是剛剛脫下衣服,就是剛剛從水池起身,在這裡幾乎不存在什麼階級感或高下之分。取而代之的是,到處都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橫向平等。

這裡張貼了許多印刷告示,全是採用清楚特殊的官僚語法和詞彙。
吹風機將在閉館前五分鐘關閉電源。
強制戴泳帽。委員會頒布。自1980年9月12日星期一開始實施。
除工作人員外,其他人禁止從此門進入。謝謝。

以這種通告方式體現的聲音,和第三帝國時期為了爭取公民的權利和義務所進行的長期政治抗爭密不可分。一種經過衡量、不帶人味的委員會聲音—伴隨著遠遠某個地方的孩子笑聲。

大約1950年,雷捷畫了一系列名為《潛水員》的油畫—游泳池裡的潛水員。這些畫作以鮮豔的原色加上簡單放鬆的輪廓,歌誦一群享受休閒的工作者的夢想和藍圖,以及這些工作者將休閒轉化成某種當時尚未命名的東西。


今日,我們距離這個夢想真是越來越遙遠。但偶爾,當我把衣服鎖進男性更衣室的某個置物櫃,將鑰匙繫在手腕上,依照規定沖了熱水澡,走過足浴區,抵達大泳池池邊,潛下去時,我就會想起這些畫。略大一些。除了規定的泳帽之外,大多數泳客都戴了深色護目鏡,保護眼睛不受氯氣傷害。我們之間幾乎沒有目光接觸,如果某個泳客的腳不小心踢到另一名泳客,他或她都會立刻道歉。這裡的氣氛和蔚藍海岸不同。在這裡,每個人都以私下的方式追求著自己的目標。
我頭一回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游法跟別人不一樣。她的雙手雙腳以緩慢到古怪的方式滑動,很像青蛙,但她前進的速度卻沒因此變慢太多。她和水這個元素有著不一樣的關係。

中國大畫家齊白石很喜歡畫青蛙,他總是把青蛙的頭頂畫得特別黑,好像它們戴了泳帽。在遠東地區,青蛙是自由的象徵。

她的泳帽是薑黃色,泳衣上印著花朵圖案,有點像是英國的印花棉布。
她約莫五十幾快六十,我猜她是越南人。後來發現我錯了。她是柬埔寨人。

她每天都來游泳,一趟接著一趟,連續將近一小時。和我一樣。當她決定時間差不多了,該從泳池裡某個角落的樓梯爬上岸時,就會有個男人過來幫她,那個男人正在好幾條水道外的地方游著。他也是個南亞人,比她略瘦一點,略矮一些,臉上的歲月鑿痕更多幾許;她的臉像月亮。

他在水中走到她後方,用雙手托住她臀部,讓她能面向游池邊緣坐在他手上,他分擔了她的一些重量一起爬出泳池。

一踏上堅實的地板,她隨即從泳池的一角朝足浴池和女子更衣室的入口走去,一個人,看不出任何瘸態。不過,注意到這項儀式幾回之後,我逐漸發現她走路時身體有些僵硬,像是被繃在張布鉤上。

那位有著英勇、風霜臉孔的男子,想必是她丈夫。不知為什麼,我對這點總是有些懷疑。是他太過順從?還是她太過高傲?

每次她走進游泳池想下到水裡,他就會爬到階梯的一半位置,讓她跨坐在他的肩膀上,然後他慢慢往下爬,直到水淹過他臀部,她可以自行游開為止。

他們兩人對這套浸入浸出儀式都心知肚明,也許兩人也很清楚,水在這套儀式中所扮演的角色比起他們任何一人都更重要。或許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倆看起來更像是表演夥伴而非夫妻。

時間流逝。日子在重複中一天天過去。終於有一天,她和我在划泳中從相反方向遇到,那是我們第一次,在一兩公尺的距離之外,雙雙抬起頭,朝彼此點了一下。然後在那天我們最後一次碰到,差不多該離開泳池的時候,我們做出「再見」的暗號。

該如何形容這個特殊的暗號呢?它包括揚起眉毛,像甩頭髮似的甩頭,然後笑著瞇起眼睛。非常謹慎。護目鏡推到泳帽上。

有一天,我游完泳正在沖熱水澡,那裡有八枝蓮蓬頭供男性使用,這裡的蓮蓬沒有龍頭,想沖澡時,必須按下一個很像球形門把的舊式按鈕,不過裡頭有個機關,那就是每次按鈕後熱水持續的時間,八枝蓮蓬頭都不一樣,經過多次嘗試,我已經很清楚哪一枝的熱水持續時間最長,如果那枝沒人用,我就會選它。有一天,我游完泳正在沖熱水澡時,那位來自南亞的先生走到我旁邊的蓮蓬頭,我們握了手。

之後,我們說了幾句話,並約定穿好衣服後在外面的小公園見。我們真的碰了面,他太太也加入我們。

我就是在那時知道,他們來自柬埔寨。她是著名的施努亞國王(後來降為親王)家的遠親。1970年代中葉,她二十歲那年,逃往歐洲。在那之前,她是在金邊唸藝術。過程中,她負責說,我負責問。再一次,我感覺他的角色像是某種保鑣或助理。我們站在銀樺樹附近,他們的雙人座雪鐵龍就停在旁邊。一輛磨損老舊的汽車。妳還畫畫嗎?她把左手伸到空中,做出釋放小鳥的姿勢,然後點點頭。她經常處在痛苦之中,他說。我也讀很多書,她加了一句,高棉文和中文。然後他示意他們差不多該爬近那輛了。從後視鏡中,我注意到車子的擋風玻璃上方掛了一只小小的佛教法輪,有如縮小版的船舵他們開走後,我躺在垂柳下的草地上,那是個五月天,我發現自己正思考著痛苦這件事。她離開柬埔寨—當時還是高棉—那年,施努亞親王遭到推翻,背後很可能有美國中情局的黑手介入,由波布領導的赤棉接掌首都,並開始將高達兩百萬的居民驅逐到鄉村,過著沒有個人財產的公社生活,他們必須學會變成新高棉人!其中一百萬人並未存活下來。在那之前
幾年,美國B-52轟炸機對金邊和周圍鄉村進行有系統的連續轟炸。至少有十萬人因此喪生。

高棉人擁有吳哥王朝的輝煌歷史,以及那些不帶一絲痛苦的巨大石雕,這些石雕後來遭到某些外力劈開掠奪,留下於今看來宛如受苦的傷痕。在她離開故國那年,高棉人除了被越南、寮國和泰國這些環敵包圍,也因為自身的政治願景而遭受暴虐、屠殺的對待,他們把自己改造成狂熱份子,好對現實展開報復,把現實簡化成單向度的存在。這樣的簡化帶來的痛苦,就像心裡的細胞一樣多。

凝視垂柳,我看著它們的葉片在風中飄 。每片葉子都是一小劃筆觸。我認為,看似承襲自她身體的痛苦,是無法與她祖國過去五十年歷史所承受的痛苦區分開來。

今日,柬埔寨是南亞最窮困的國家,九成的出口品都是以血汗工廠為西方知名跨國品牌製造的成衣。一群四歲大的孩童從我身邊跑過,爬上台階,走進玻璃門,去上他們的游泳課。

下一次在游泳池看到她和她先生時,她剛游完其中一趟,我游向她,問她介不介意告訴我她的痛苦從何而來。她立刻回答我,好像在說某個地方的名字:關節炎。當我還是個少女,知道我必須離開時,這病就找上我了。感謝你的好意詢問。

她前額左半邊有些許變色,比其他部分深,好似曾經有一片蕨葉壓在那塊皮膚上,微微染上一層顏色。當她把頭向後仰、漂浮在水面上、臉龐有如月亮時,這塊變色的部分就像是月球表面上的某片「海洋」。

當我們雙雙踩水時,她笑了。在水裡,她說,我的重量變輕,在裡面泡上一會兒,我的關節就不會痛了。

我點點頭。然後我們繼續游泳。我游在她前面,因為如同我說過的,她緩慢划動雙臂雙腿,一如青蛙偶爾會有的姿態。仰泳時,她的模樣像水獺。

柬埔寨這塊土地,與淡水有著獨一無二的滲透關係。高棉語的家鄉唸做「Teuk-
Dey,意思是「水之地」。群山包繞的柬埔寨,是一塊低緩的沖積平原,面積大約是法國的五分之一,上面有六條河流交錯,包括最大的湄公河。在夏天的季風雨過後,這條河的水量會暴增到平常的五十倍!位於三角洲尖端的金邊,水平面會逐步上升八公尺。在這同時,北方的洞里薩湖每年夏天都會滿載冬季「正常」水量的四倍,變成一座龐然大水庫,洞里薩河則是在這裡轉了個彎,朝相反方向奔流,把下游變成了上源。

難怪這塊平原能提供全世界最多樣和最豐富的淡水魚,幾百年來,這塊土地上的農民就是靠著這些河水孕育的魚米維生。

就是在市立游泳池的午泳時分,她像唸出某個地名似的說出「關節炎」一詞那天,我想到要把我的毛筆送給她。

那天晚上,我將毛筆放進盒子裡,包裝好。每次我去游泳池都會隨身攜帶,直到他倆再次出現。我把那個小盒子放在跳水板後方的某張長椅上,並告知她先生,離開時記得拿走。我比他們早離開。






幾個月過去了,我一直沒再看到他們,因為我去了別的地方。等我回到游泳池時,我搜尋他們的身影,但沒找到。我調整護目鏡,跳進水裡。幾個小孩正在握住鼻子練習跳水。游池畔那幾個則是忙著調整蛙鞋。因為7月的關係,這裡比平常吵鬧有活力;學校放假,沒錢離開巴黎去度假的家庭,則把小孩送來這裡,玩幾個小時的水。他們的入場費特別便宜,救生游泳教練維持著某種疏懶的秩序。一些常客基於按表操課的嚴格習慣和某些私人目標,還是照常前來。

我游了差不多二十趟,正準備繼續游時,我嚇了一跳,因為有人從我後方牢牢按住我的右肩。我轉過頭,看到那張一度是金邊藝術系學生的染了色的月亮臉。她還是戴著同樣的薑黃色泳帽,正在游泳,她笑得很開心。

原來是妳!
她點點頭,在我們踩水的當兒,她靠近我,在我的兩頰各親了一下。然後她問道:鳥還是花!

鳥!
她隨即把頭仰放到水上,大聲笑出。

真希望能讓你們聽到她的笑聲。和我們四周的小孩撲通聲和叫喊聲相較,那笑聲低沉、緩慢而持續。她的臉比任何時候更像月亮,像月亮一樣永恆。這位年近六十的婦人的笑聲一直綿延。這就是那無法解釋的孩子的笑聲,跟我想像中在委員會告示後方某處發出笑聲的孩子是同一個。

幾天後,他丈夫朝我游來,先是問候我身體健康,然後低聲說:在跳水板後面的長椅上。他倆隨後離開泳池。他站在她後面,用雙手托住她臀部,而她,面向池畔,坐在他手上,他分擔了她的一些重量,兩人一起爬出泳池。

兩人都沒像平常那樣,跟我揮手再見。這和謙虛有關。姿態上的謙虛。

餽贈不該伴隨著張揚。

我在長椅上拿到一只大信封。裡面是畫在宣紙上的一幅畫。是她要我在鳥或花當中挑選時我選中的鳥。畫中有一株竹子,在它的某根枝條上棲息著一隻藍雀。竹子的畫法完全遵照繪畫原則。從竿莖的頂端開始一筆往下,在每個竹節處停頓,逐漸加粗。細如火柴的枝條,是以筆尖畫成。單筆畫成的深色葉片有如疾躍之魚。最後是水平的竹節,毛筆由左至右,橫貫每一節中空的竹莖。

畫中之鳥有著藍色帽子,黃色胸膛,灰色尾羽,以及肖似字母􀀸、必要時可以倒掛的趾爪,鳥的畫法與竹子截然不同。若說竹子流暢似水,那鳥就細緻如繡,它身上的顏色是用毛筆像針一般密密刺出來的。

竹子和鳥,在宣紙上結合成高雅的單一影像,鳥兒的左下方,低調地印著藝術家的落款章。她的名字是L—。

然而,當你走進畫中,讓畫裡的空氣拂觸你的腦勺,你會感覺到那是一隻無家之鳥。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無家可歸。

我把那張畫裱成捲軸,沒加框,滿心歡喜地選了一個地方掛上。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我打開拉胡斯圖解百科搜尋某個資料。翻動頁面時,無意中瞄到一張有藍雀的小插圖。我想了老半天。那張圖看起來好眼熟。那隻藍雀的W形趾爪,還有頭部和胸度的角度都和L那張藍雀憩竹一模一樣,然後我懂了,我這部權威百科全書裡看到的,正是L臨摹的原本。

我再次對畫中的無家可歸多了幾分理解。

但在此要額外注意,正如我們只能在一定限度的範圍內清楚想像某一地點的距離,因此,我們也只能在一定限度的範圍內清楚想像某一時間的距離,也就是說,凡是超過我們兩百呎遠的物體,或是其所在位置的距離超過我們能清楚想像範圍的所有物體,對我們來說都是同樣遙遠,彷彿它們是處於同一個平面之上;同樣的,若那些物體的存在時刻與現今相距,其間隔若長過我們通常所能清楚想像的限度,我們也會認為這些對象距離現在同樣遙遠,彷彿它們是出現在同一時間。

(斯賓諾莎《倫理學》,第四部分,定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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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命運常常具有幾何圖形版的規則,但卻沒有可以用來表示它們的名詞。素描可以代替一個名詞嗎?」在《本托的素描簿》這本書中,對素描這項活動能把我們帶往何處、指向何物有着深刻體悟的約翰·伯格,將互為參照的文字與素描「縫制」在了一起,並以這樣的方式與17世紀荷蘭哲學家貝內迪克特·斯賓諾莎對話。小名叫本托的斯賓諾莎平素很是喜歡畫畫,據說他會隨身攜帶一本素描簿,用來畫下眼見之物。但在他去世后,這本素描簿卻沒有出現在他的遺物清單中,遂成為一個失落的傳奇。對於關注繪畫的伯格來說,他常常會想象斯賓諾莎這個人文主義思想的同路人是如何用他的哲學之眼觀察事物的,想象他會在這本簿子上畫下什麼樣的素描。如此的想象也激發了伯格自己的創作靈感。於是,在一本被伯格認定是「本托的素描簿」的簿子上,他同時以素描和寫作兩種方式,與生活在幾個世紀前的斯賓諾莎展開了隔空的交談。在伯格看來,「素描是一種探測方式。人類初產生素描的沖動,乃是出於他們的實際需要:搜尋某物,測定位置,安放某物,安置自身。」毫無疑問,這種對素描富於啟發性的理解,是伯格的創作之所以發生,也是他與斯賓諾莎的對話之所以可能的主要前提和關鍵提示。此次《本托的素描簿》全新中文簡體版共收錄伯格65幅全彩素描水彩,以及由素描引發的內省文字。正是在文字與素描的相遇中,在伯格的思想與斯賓諾莎的思想的相遇中,他們變成了彼此的替身。

約翰·伯格(1926-2017),英國藝術評論家、小說家、畫家和詩人,1926年出生於英國倫敦。1944至1946年在英國軍隊服役。退役后入切爾西藝術學院和倫敦中央藝術學院學習。1940年代后期,伯格以畫家身份開始其創作生涯,於倫敦多個畫廊舉辦展覽。1948年至1955年,他以教授繪畫為業,並為倫敦著名雜志《新政治家》撰稿,迅速成為英國最有影響力的藝術批評家之一。1972年,他的電視系列片《觀看之道》在BBC播出,同時出版配套的圖文書,遂成藝術批評的經典之作。小說《G》為他贏得了布克獎及詹姆斯·泰特·布萊克紀念獎。2008年,伯格憑借小說《A致X:給獄中情人的溫柔書簡》再次獲得布克獎提名。2017年1月2日,約翰·伯格在法國安東尼去世。



*** 本托的素描簿


當被某人如此熱切地渴望著,而這渴望又是彼此相應時,會讓被渴望的人無所畏懼。被某人渴望著,或許會是任何人在活著的時候,感覺最接近不朽的時刻。( 查看原文 )
  2贊 2015-12-28 15:07:29—— 引自第28頁
而她完完整整地站在那裡,看起來就跟剛開始一模一樣,能做出同樣的動作,擁有同樣的名字,同樣的習慣,同樣的歷史,沒有更多。然而,從塊狀物中釋放出來之後,她和所有不屬於她的東西之間的關係,全都改變了。一種確定無疑但看不見的改變。現在,她成了周遭一切事物的核心。所有不屬於她的東西都為她創造了空間。( 查看原文 )
  1贊 2015-12-28 15:47:08—— 引自第38頁
十八世紀的中國畫家黃慎,曾經畫過一張蟬在垂柳枝上引吭的素描,那株垂柳的每片樹葉都是一氣呵成。( 查看原文 )
 看不見的城市 2014-08-11 21:25:46—— 引自第122頁
我們畫畫的人,不僅想創作一些看得見的東西讓別人觀察,也希望能附帶一些看不見的東西,陪著它走向無法預料的終點。( 查看原文 )
  2015-12-28 14:54:52—— 引自第11頁
我們相視微笑。我看著他,沒有半點緊迫感,我不急著畫他。那感覺,好像我們已經坐在一起不知多少天了,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根本不需要多做什麼。( 查看原文 )
  2015-12-28 14:57:09—— 引自第12頁
這份努力只與心靈相關的時候,叫做意志(voluntas);但當這份努力同時與心靈和身體相關,就稱為欲求(appetitus),所以欲求就是人的本質,而從人的本性又必然會得出能促進其自我保存的所有事物;因此,人是受到決定而去做這些事。欲求和渴望(cupiditas)之間並無區別,只不過渴望通常和人類有關,是因為人類意識到自己的慾求;因此渴望可以定義為[意識到欲求本身的慾求]。那麼,從這些就可以明白,我們並非因為判定某件事物為善,而有所努力、意欲、探求或渴望;相反的,我們是因為對某件事物有所努力、意欲、探求或渴望,才斷定那件事物為善。( 查看原文 )
  2015-12-28 15:12:36—— 引自第32頁
我把由於心靈理解而與心靈有關的情感所得出的一切行動,認為是品格的力量(fortitude),品格的力量又可區分為剛毅(courage)和恢弘(generosity)。因為我把剛毅理解為:每個人只順從理性的要求而努力保存其自身的慾望;至於恢弘,我的理解是:每個人只順從理性的要求而幫助他人並與他人為友的慾望。因此,只專注於行為者利益的這些行動,我認為是剛毅;而專注於他人利益的行動,我認為是恢弘。所以,節制、清醒、臨危不亂等等,都是剛毅的表現;而謙恭、寬厚等等,則是恢弘的舉動。依次,我想我已經從第一因來解釋並闡明清楚,由三種基本情感,也就是喜悅、悲傷和慾望而產生的主要情感與心靈波動。由先前所述可以明白,我們受到外在因以許多方式驅使,有如海上波濤,受風席捲左右,我們便隨之蕩漾,不知自己的前途命運。( 查看原文 )
  2015-12-31 10:38:39—— 引自第47頁
我用“拆解”這個字眼,顯然不太合適,但卻很有幫助。對於封住某個形狀的一個方塊或模子,我們通常不用“拆解”,而用“打破”或“劈開”描述。然而,這個方塊不是一步到位打造出來,因此要打開它也就無法一舉奏功。我們必須把它分成小塊,而這些小塊的尺寸和位置並不總是吻合她的身體新露出來的部分。也許這個方塊的每個碎片都像一件衣服從她整個身體脫下?我只知道,整個過程是分階段的,每個階段都意味著剩下的方塊少了一點。最終完全消失。( 查看原文 )
 Ls 2018-06-11 14:53:22—— 引自第70頁
知識一共有三種。一是根據聽聞或印象隨即產生的知識,不涉及任何的整全觀念。二是根據我們的整全觀念,與事物的性質有關的知識。三是和事物本質有關的知識,這些事物加總起來就意味著「神」。( 查看原文 )
 freesiasalome 2019-08-07 15:39:02—— 引自第147頁









  • 醉吟先生傳:白居易 家雖貧,不至寒餒;年雖老,未及耄;性嗜酒,耽琴淫詩
  • 曛,促席留歡日未曛,遠坊歸思已紛紛。無妨按轡行乘月,何必逃杯走似雲。
  • 流儀,行有攸往
  • 晚景:悲涼/凄凉,逍遙




  • facebook今天難貼文https://word-watcher.blogspot.com/2017/03/circa-judicial-judicious-levity.html



    WORD-WATCHER.BLOGSPOT.COM

    circa, judicial, judicious levity, Boris Johnson promised prosperity and levity. That is now on hold
    Thanks to covid-19, Boris Johnson’s supporters who voted for a return to the good times will be waiting rather longer ...






    Hanching Chung

    https://chinese-watch.blogspot.com/2020/04/blog-post_24.html


    CHINESE-WATCH.BLOGSPOT.COM

    曛,促席留歡日未曛,遠坊歸思已紛紛。無妨按轡行乘月,何必逃杯走似雲。曛,促席留歡日未曛,遠坊歸思已紛紛。無妨按轡行乘月,何必逃杯走似雲。






    這案子的中文版,可参考漢清講堂介紹的William Morris





    Arts and Crafts Living

    昨天下午3:00 ·

    In the summer of 1857 a group of young artists, led by the Pre-Raphaelite painter Dante Gabriel Rossetti, set out on a "jovial campaign" to paint Arthurian murals in the Oxford Union... The Oxford Union Society had just built a gothic style debating chamber, designed by the young Irish architect Benjamin Woodward, whose bare walls were hungry for decoration. It was also that summer that 23 year old William Morris first met Dante Gabriel Rossetti who encouraged William in his desire to become a painter. On a trip to Oxford and a tour of the new building, William introduced Rossetti to Woodward and a plan was hatched to decorate the chamber with murals relating to the Arthurian legend.
    The roof beams of the debating chamber divided the walls into 10 bays, each with 2 windows, so it was decided to paint 10 large scale scenes in distemper. Many well known Pre-Raphaelite artists, such as Ford Madox Brown and possibly Millais, were invited to join the group but, perhaps, because the artists were not to be paid (except for lodgings, travel and materials) the established names declined. Those who accepted, amongst them Arthur Hughes, Edward Burne Jones, William and Briton Riviere, along with William and Rossetti, had a jovial time with scholars working in the library next door disturbed by "their laughter and songs and jokes and the volleys of their soda water corks".
    For his mural, William chose 'How Sir Palomydes loved La Belle Iseult with exceeding great love out of measure, and how she loved not him again but rather Sir Tristram'. As biographer Fiona MacCarthy notes, it was William's familiar theme of the rejected lover, the tragic triangle. It was whilst at Oxford that William met his Belle Iseult, writing to a friend that he "had met a stunner". This stunner was 18 year old Jane Burden whom he was to marry two years earlier. Janey was brought into his orbit by Rossetti who put in a lot of time and effort securing "stunners" to model for him.
    William worked fast on his mural and then began painting the ceiling of the chamber with "quaint beast and birds". Morris & Co. repainted the ceiling in 1875 with an interlocking floral pattern. The work of the young artists was generally dismissed in Oxford but was admired by the art critic John Ruskin. However, the bright glory of the newly painted murals was not to last as Rossetti knew little about preparing the surfaces of the new walls correctly and soon the colours began to fade away. The murals were restored, at some expense, in 1986 and today can be seen, if a little dimly, by those visiting what has now become the Old Library at the Oxford Un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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