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11日 星期三

0612 2014 四

近兩天事忙,沒空去校園走走。
不過,黃昏後升到近地平30度的樹梢頭圓月,美極。
更有活力的是,台大的新月台的一二樓的商店,空置年餘以上,
都有人承辦租,要花二個月重新裝璜再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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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5.12 晚餐, K. J. Wu說,他女兒與他,曾去過日本"日光一帶"的"田母澤御用邸記念公園"。我有點驚訝,因為這是比較偏的名勝。 (他拿我架上的一本昭和天皇,談些日本的皇家及貴族事......)
他最近上書法家教班,可以隨意發問,每回3000元;汐止的一位追推拿,每回到新竹他家,一天5000元;輔仁大學企管系的同學,有三組,經常開同學會,因為都由他埋單.....
其實,他上台北是找律師談併購企業的事:會前,我們可以去越南餐廳和臺一喝紅豆湯。

"竟日留佳客坐,百年粗礪腐儒餐。"--杜甫賓至

睡前貪看羅文森的
《當機會被我遇見》(寫美國12年及回台創廠-公司,文筆稍誇張、有趣,難怪中山文藝獎看中,因為它不只是勵志書,還很有些人世戲劇性..... (有些小錯。正如台大畢業生黃碧端不知道東海圖書館50年代就是開架式,羅先生也不知道台大在世紀之交即有"博物館群"之成就......)
羅學長是傑出校友。今晨讀:
2014 University of Chicago Alumni Medalist Donald

國是;白皮書叫香港人收皮(江春男); 中國的法西斯嘴臉 (呂一銘)

對於台塑的台北總部,上班族的我們,一定有些記憶。 某工程顧問公司。......某貿易公司......
某些台塑職員.....台塑都更增值300億 林口A7蓋總部安置員工台塑台北總部  


許達然的個人資料- 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


姓名許達然
類別國際訪問學者
職稱教授
授課領域演講:
「相反論述」裡的台灣文學

相思树

Front Cover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3 - Antiques & Collectibles - 207 pages

 許達然,《相思樹》,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93 年12 月初版。

 出處

 看著湖,相思樹-------------------------------------------------- ------------------------------作者:許達然一大早沁涼的風就暗暗催送時間撥弄湖水的聲音,恍惚熟悉卻難理解的唏噓;雨若也加入,把湖攪得不寧,我們也不來了。湖上溟,假如是霧,可把湖罩得淒迷。迷糊或​​清醒,我們任何時候來,湖都慷慨招待。  心境晴朗,我們又到湖旁。總是晚起的日頭答應在五點一刻醒來。日頭比誰都愛水,昨天黃昏我們還上班它就一聲不響墜入湖的另一邊睡了。現在要起來,惟恐著涼,先點點火燒幾片雲銜接天跟湖。水不害怕滾,都盡量保持冷靜。看來五點十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它卻還纏著水。賴了兩三分鐘後才瞇著眼拋出橘色的染髮,浮散在水平線上;攤開成彩繪溶釋後,才冉冉探頭露臉。開始還矜持緋紅,越往上升越不害臊,裝模作樣,竟奢麗起來了。臉全都亮出時,圓潤閃耀得刺目。一霎眼,幾隻水鳥驚叫起來,飛入風浪的和聲裡;高亢、清脆、優柔三重奏,婉婉轉轉送給日頭聽,漸遠漸稀。  漾漾傳來湖水和日頭的交談。談的究竟是什麼,習習推擠著陽光又和湖水廝混在一起的微風不見得懂,徒填滿我們的耳朵,還自作主張約定湖水向沙灘湧來韻律。湖水朝石灰石岸衝,沖不動,冒出白厲厲的獠牙,噬不裂,自己卻碎了。石灰石是多年前從遠地運來的,久已附生著水藻引誘魚給人釣。人就是這樣,口口聲聲說愛湖,卻不准水擴展,圍造岸按捺住湖。人佔領了這里後無端替湖擔憂,甚至安排些柳,風吹都不走。也不知是湖依依挽留,還是柳婀娜拖曳湖,互相體貼正夠幽美的,卻還嫌單調;既造橋又擺亭,簡直把庭園都搬來了;非但要給人瞧不停,而且故意和魚過不去,養些天鵝、鴛鴦之類,滋擾得湖都不能悠閒。有空卻閒不住的日頭已豪放亮相了,燒不灼,就光臨湖上瀲灩泛著光波,波動我們的思緒。思潮中浮起法國精神分析學者拉康說的:並無單純的觀看;我們觀看的永遠不是我們要見的,因為每個凝視都隱含慾望,帶著遐想,然而我們只單純想看我們見得到的湖而已。不必想就都存在的是紛爭的人間,擠滿詭譎,一凝視就感到恐怖。面對坦蕩的湖,我們呼吸清爽,可各自掬捧思想的浪花,或交換情愫的亮光。有許多話可說時,湖盈盈和諧配音。有話不說時,湖盈盈填補沉默的旋律。旋律過去不必我們思慮。我們不想探究湖的性格,畢竟嫻靜和粗獷都是自然的,自然就好。不想湖水洗滌陽光,還是陽光喜歡晃蕩;不想風嬉戲湖,把水撩弄得癢個不住,還是湖和風有緣相會,無緣平靜;也不想風找湖胡鬧,還是湖糊里糊塗起哄;更不想魚游得累不累,只要不被誘惑,自然不咬著鉤不放而可活久些。反正我們不願用人的觀點翻譯湖景。湖總是無謂地操練不懈,我們只是邊漫步邊舒展筋骨,感到恬適自在。  自然,為了生存鳥常來盤旋。一隻水鳥不願隨波漂搖,快到沙灘時就飛離了。沙灘上還散佈著很多沒被我們踐踏的鳥爪印,湖水忙著和陽光打交道,也不來掃;而我們又莫名其妙賴在這裡,水鳥寧可調侃浪也不肯來歇歇。偶爾踩到小貝殼,不知潮汐何時送來的。拾回去可當做湖凝固的聲音欣賞,但留著或許還可給一些不相識的小生物當家。什麼都不取最清爽了,我們拿不起陽光,就留在沙灘上矚望。見到救生看台上寫著:“救生員不在此,游泳責任自負。”看出擺在這裡很多年了,但不管什麼時候來,我們從未看見過救生員。有一次它被暴風雨推倒,還是我們扶起的,無人守著的看台早已發呆成了多餘的風景,只因是政府所有,我們一搬動就犯法,徒讓它阻礙自然的視界。其實自然生死自負,魚游泳最怕救生員了。不會游泳的日頭也不要人救,徑自升得比看台還高。一隻烏鴉聒聒叫著,要煩死高高在上的日光。我們踩到自己的腳印時,已快六點了,想起也該去工作了。我們一離開,兩隻水鳥就飛到看台,默默看著湖。







一 生許達然 摘自《為眾生的悲心》猩猩從西非森林被運來芝加哥動物園,聽到獅吼看不到獅子,看人卻看了三十七年了,從十一磅天真成長到五百多磅苦悶。苦悶是人間的懲罰。只因他不是人就被獨禁,被罰看人。人從各地來給他看。有人扮各種臉,一直扮到做不出臉還不走開。有人指著鼻子,喃喃絮語努力介紹自己。有人穿西裝模仿他的動作,要和他比較文明,笨拙無趣,他忍不住放屁。有人默默看他,似乎和他一樣不會說話。有人拿來鏡子,他看被鐵條隔斷的自己,鏡子被拿走後,他看見鐵條看不見自己。有人照相證明見過他。有人把槍朝他,說些他不懂的英語,被警察捉去。有人把園長帶來,邊提出問題邊做筆記;要報導他卻不問他,不知那行業叫什麼。有人來笑,他覺得可笑卻笑不出來。有人亂拋帽子,他放在腳下踏扁。有人伸入手,他也伸出​​要握,人卻退縮了。有人畫了半天,不知把苦悶畫成什麼顏色。有人投進冰塊,他撿起來抱到溫暖濕潤自己的胸懷。有人曾經照顧他。小時一伸出手,餵他的女孩就抱他,他摸女孩柔細的臉,摸那綻開的笑紋。他拍掌,然而不管他怎樣盼望她來,她長大後也走了。現在看到小孩來,他一伸出手小孩就退後。他喜歡小孩,小孩卻愛捉弄他,向他投泡泡糖和石粒。他在小孩的掌聲裡拾起石粒,看那些小眼珠內無奈的自己,也玩也踢;小孩高興離開後,他才費力要拿掉泡泡糖。雖然已吹過泡的不再香甜,膠卻如苦悶緊黏。一個小孩曾送來猩猩娃娃,他天天抱,抱煩了,撕碎;看破布紛飛,飛不出鐵欄,抓住幾片玩著。一個小孩曾投入球,球如日子,他接不著,落下了;他拾起來擲,球滾,他隨著走;球停,他踢,又跟球轉;轉暈了,他才坐下,注視那失落的東西。走不了的是椅子、桌子、輪胎,和他。椅子除了坐以外還可舉起來玩弄時間。桌子除了放手,吃飯,支持沉思,拍打以外想不出別的用處。和他同樣膚色的輪胎,怎樣踢開都被鐵欄彈回來,乾脆坐在上面。輪胎受不了他苦悶的重量而破了,人仍不拿走。日子重複著鐵欄相似的外景,不同的只是肉做的臉。日子重複著鐵欄相似的內容,不同的只是鐵生的銹。真沒意思。連鳥、蝴蝶、落葉都不飛入,而蒼蠅進來只是舔大便。所以陽光下午來時他都枯坐在鐵條和自己交錯的影子上看天空。風怎樣吹都不動,動的人卻不動人,他已無興趣看了。但人跟黃昏走後,又覺得時間和自己一樣黑。他默默擁抱黑,黑默默擁抱鐵欄,抱到鐵欄溫暖時也累了。活著很累,然而不自殺,再受不了也活。七年前完成空氣調節的新建築,給剛從非洲捉來的十多只住。要他搬時,他憤怒撕破兩張臉,踢傷一個肚子。他們人多,終於製伏他強迫遷入。沒有天空,沒有陽光,沒有風雨;每天總是一樣的空氣一樣的​​溫度,更加沉悶了。他大叫大跳大撞,最後絕食抗議。已住過三十年的地方雖是鐵欄也算老家,家設備再好也是沒有樹林的牢房。他又回舊牢房後也覺得老了。只背向人坐著,目中無人。人依舊扔進東西,他不再拾起了。泡泡糖依舊黏,他不再拿掉了;黏著痛苦也坐著忍受,因為站起來支撐自己更滯重了。那天走來幾個穿白衣的男女,猛然射來一支箭,他覺得頭暈,就躺下睡了。醫生量他的體溫、脈搏、照X光、抽血。診斷他齒齦有毛病後拔掉一顆臼齒。診斷他缺乏運動而得關節炎,須吃阿司匹林。他天天坐著看天,天落雨時關節更痛了,看著雨落忍受。聽說他生病,三十多年前照顧過他的那女孩從遠地趕來看他,給他一束薔薇。他輕柔抱著薔薇,看那些綻開的皺紋,他已認不得做祖母的女孩了。恍惚什麼都看不清了。鐵欄外,恍惚白雲飄浮著,飄浮著,飄浮著,忽然不動了。什麼都靜止了,什麼都暗了。黎明時飼餵者按時來找他:“嗨!該醒啦!今天放假,來看你的人一定更多。今天天氣特別暖和,就像你故鄉,你一定喜歡的。起來啊!”他並沒有起來,懷裡的薔薇已枯萎了。——一九八六年






 驀然看到

        
以為黧黑一片,可是一仰首,驀然看到幾顆星瞇笑,也就微笑了。
        
那夜,從夢裡醒來,捻開燈,不知惺忪的是燈光還是眼睛。走到室外,只覺夜
        
迷濛,彷彿夜也在做夢,想仰首深深吸一口氣,看到上弦月浮在山岫,像一艘畫舫
        
停在藍海上,頓時覺得自己是船夫,隨著地球航行。
        
  曾航去一個海島。有一天爬山時,驚喜發現一朵百合花開在一片綠中。如果那
        
次的爬山是一首詩,那朵在山上瞥見的百合花,該是最美的一句了。我沒有採它的
        
慾望,因為如果採它,它很快就枯萎,我不願為花寫輓歌,驀然看到它已使我滿足。
        
如果想都擁有一切所喜愛的東西,就不會有滿足的喜悅了。
        
摩西率領下的猶太人出埃及,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倏忽看到約旦河,多狂喜!
        
茫茫海上,幾乎絕望時,遠遠瞅見島,使死沉沉的船充滿希望與歡樂。在一叢陌生
        
的臉孔中霍地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孔,兩個驚喜相遇。一個作家也許長時思索稿箋仍
        
空白,卻因瞥見一片雲、一隻鳥、一朵花或一棵樹而勾起靈感。在一篇冗長的文章
        
裡,瞬間看到警句,多振奮!卡羅爾筆下的愛麗思,夢跌入兔子洞裡,驚愕看到一
        
個與大人的世界全然不同的奇境。驀然看到的許多事物常使我們驚喜,但不是在愛
        
麗思的夢,而是在我們現實的生活。
        
只不過是輕瞟一縷輕煙,你就裊裊冥思,而有一日的喜悅。人生許多美麗常開
        
始於剎那。陶淵明採菊東籬下,那驀然看到的悠然,從晉朝以來,不知羨煞多少人。
        
一位將閉上眼睛的老人,恍惚看到遠行的孩子回到身邊,慘淡的嘴角頓時浮上一絲
        
微笑,而含笑離開人間。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人生的畫面還可以因驀然看到而
        
添上一筆。
        
在砲聲暫停的戰場上,一個士兵疲憊地把視線移到天空,看到一朵雲在飄浮,
        
頓時使他陷入久違的遐思,忘記適才的緊張而鬆懈在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突然一聲炮響傳來,那士兵在遐思中倒下去。那士兵死得併不像戰士,卻像詩人;
        
他死得併不悲壯,卻淒麗。
        
愛默生在日記裡曾寫:“自然是個輕佻的女子,以她所有的作品引誘我們。”
        
說自然輕佻,也許是因她有太多的美。在大自然中,霎時看到的常覺得“美”;但
        
在人間,見到的卻常覺得“不美”。人這個籌碼,常使大自然的天平不均。尤其是
        
住在城市裡的人,甚至整天嗅不到泥土的芬芳,如果把視線移向自然,眼睛與心靈
        
就有許多欣喜了。
        
三百多年前,英國有個年輕人驀然看到蘋果落地,匆匆一瞥使他構思了革命性
        
的理論。思索驀然看到的欣喜吧!那使生活輕鬆與豐富的酵母。

        
(選自《許達然散文選》,百花文藝出版社1991年8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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