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電影《周處除三害》最近在中國上映,不到一週票房賣出將近3.7億元人民幣(約16億台幣),力壓趙麗穎的《第二十條》、以及賈玲的《熱辣滾燙》等片,而且成績持續攀高。甚至有人預測說,有可能成為今年最叫座的電影。
有趣的是,這部電影在台灣的票房並不突出。大約只有5千萬台幣。可見,中國和台灣的觀眾,欣賞口味並不一樣。
這部電影的故事十分單純。描寫的是一個自認為來日無多的殺人犯,發現自己在台灣通緝要犯排行榜上竟然屈居第三,於是決定要除掉在他前面的兩個人。
這是一部崇尚暴力美學的電影。導演是來自香港的黃精甫。敘事方式有點像日本的北野武所拍攝的黑道電影,登場人物一言不合就開槍,殺人者和被殺者之間並沒有深刻的矛盾。而且,殺人者不僅要殺自己想殺的人,連周圍的嘍囉和隨從也要一併幹掉。
說句老實話,我個人認為,這個電影的故事和節奏,和今天的台灣社會並不太符合。或許能夠吸引一些年輕男性觀眾,但其他族群應該不會太喜歡。
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麼一部可能存在爭議的電影,為什麼能通過中國當局嚴格的審查、在中國國內的電影院上映呢?
我認為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是電影中的中國要素。因為片名來自《世說新語》中「周處除三害」的典故。主人公名字叫陳桂林,讓人覺得非常「中國」、感覺「台灣並沒有去中國化」。這一點中國當局很喜歡。
第二、影片描寫了很多台灣社會的陰暗面。有黑道、槍戰、黑醫、還有邪教和愚昧的民眾。如果不了解台灣的真實狀況,只看電影的話,會以為台灣是這樣一個「弱肉強食、民不聊生」的地方。
至於這部電影,為什麼在中國叫座?我認為和這幾年經濟不好、當局對言論管控越來越嚴格、很多人生活越來越壓抑有關。看到電影裡,小人物用暴力反抗社會、大開殺戒的故事,會達到舒壓的效果。在中國的網路上,對「周處除三害」最多的評價是:這是一部「爽片」。
#矢板明夫
圖:電影海報
China is in a funk. Many people lack the confidence to spend or invest, and do not quite understand what has gone wrong. Senior officials cannot acknowledge this, because power is so centralised in one man. And doubting him is taboo https://econ.st/4c4nJIE
Illustration: Chloe Cushman
97年6月30,一場被歷史遺忘的音樂會
#人物志
這個下午,約「大師兄」陳輝虹在cafe見面,到場才發現客滿。晃蕩一會兒,在街角找到一間餐廳,有個外語名字,意思是「夢」。夢想,也許就是這樣飄渺的一種東西,刻意找,總尋不着,但只要放開腳步,沿着自己想走的路,慢慢走,慢慢走,然後,夢就會猝不及防地站在街口。
上次見面已是五年前了,感覺卻沒有這麼久,也許是這幾年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問他近排搞乜,輝虹想也不想就答:「夾band!」對於這個答案,我其實毫不意外。
2022年他已傳我一條連結,是個非常old school的網頁,叫「小兵」——留意那不是FB,不是IG,不是YT,是一個屬於「史前」的網頁——上面會不定期上載小兵錄製的「新歌」。我有聽,但從來沒問個究竟,只以為是他和朋友近年的新搞作。
想不到這天他突然告訴我:「前年是小兵最後一次演出的廿五周年了。」嘩,上次演出豈不是1997?這時,他才把小兵的故事娓娓道來。
大約1993、94年左右,陳輝虹因主持商台節目《豁達音樂天空》關係,偶然認識Edmund,阿龜則是他的舊同學,三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得閒便一齊夾band。當時Edmund是樂隊「HUH!? 」成員,做演出和音樂製作,阿龜則在海洋公園及高山劇場為海豚和獨立樂隊做 lighting design。
為什麼叫「小兵」?輝虹解釋:「當時譚家明在清理舊物,送了我幾部劇本——」我忍不住笑着插嘴:「明晒,一定有高達嘅Petit Soldat(小兵)啦!」輝虹點頭,說覺得「小兵」不錯,就信手拈來做樂隊名稱。
小兵的作曲填詞,通常由輝虹一手包辦。他自認業餘,不算做得特別好,但三人都非常enjoy。可惜人人工作繁重,各有各忙,這隊band慢慢就散了。最後一次以「小兵」名義做的演出,就是1997年6月30晚的「另類音樂慶回歸」。
「當年有個咁嘅騷?聞所未聞!」我忍不住說。
原來這場鮮為人知的「另類音樂慶回歸」,發起人是香港地下音樂教父級人物郭達年。據輝虹回憶,當晚有十多支香港獨立樂隊,雲集於中環舊立法會旁的皇后像廣場,觀眾好幾百個,包括聞風而來的圈內朋友,以及萍水相逢的路人。當然,媒體的焦點根本不會落在一個褪色的皇后像廣場上。
那個歷史之夜,小兵玩了三支歌,分別是U2的〈New Year’s Day〉、林子祥主唱的〈蝶變〉,以及人所共知的〈皇后大道東〉。我對〈蝶變〉這首歌特別好奇。輝虹解釋,這是七十年代徐克導演的奇情武俠片《蝶變》的主題曲,故事講劉兆銘飾演的方紅葉是個武林「記者」,負責筆錄江湖各大奇案,掌握了許多武林中人的秘密⋯⋯
「這些跟音樂會有什麼關係?」我見他越扯越遠,忍不住打斷他。然後輝虹便即席唱了開頭幾句給我聽:
平地烽煙 一片血腥味
瞬息生死 轉眼要分離
哈哈哈,我幾乎笑到標眼淚。這個比時代走快至少廿年的「慶回歸」音樂會,今天還留下什麼痕跡呢?「沒有,」輝虹兩手一攤說,「當年沒有手機,沒有YouTube直播,哪有什麼痕跡?」連報紙也沒有新聞?
輝虹想一想,說:「有!」去年他在本地小書店做音樂分享會,店長很有心地出土了一張陳年剪報——原來《東方日報》曾報道這場曇花一現的另類音樂會,不過內容是狠批演出者搞到遍地垃圾。難道這就是當年的唯一報道?如果是,也真是歷史的諷刺。
歷史的確很易被淡忘,甚至被清洗,尤其是那些被視為「另類」、跟官方宏大敘事格格不入的時代故事,就像這個陳輝虹偶爾憶述的「另類音樂慶回歸」。
自己歷史自己寫,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是方紅葉。望着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大叔,我想像那夜他在舊立法會外引吭高歌〈蝶變〉的樣子,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當年慶回歸的「另類」歌,原來盡是預言,可惜香港人要心領神會,還必須等上廿多年:
無限蹊蹺 心裏有準備
結果相反 只有更驚奇
成敗如煙似霧 經歷無數血路
眼前光景 似是似非
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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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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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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